从初中开始，我和罗琦关系还不是很好的时候，我们四个人就已经认识了，那个时候经常被迫跟着一起开什么复习会。
我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，她这样强行撮合我和罗琦意义何在。那个时候我们俩关系并不好。
大概是五年前，高一刚刚开学的时候。
“卫……卫腾学长……”我听见敲门声，忙从厨房跑出来。
“哪位，”随便在围裙上蹭了两把，我拉开了家门。门外已经站了三个人，两女一男。
绮妹被他们推在前面，敲门的应该也是她。那天绮妹还是穿着那身蓝白相间的校服——说起来，好像所有学校校服都是一个设计师设计出来似的，清一色的运动服。她戴着一副又圆又大的金属框眼镜，架在她本就不大的脸上，显得那张小脸更加娇小了。
“我们到啦！”那个灵动悦耳的声音，到现在仿佛还在我耳边萦绕着。
“今天人好齐啊，”我拉开门让她们进来，轻车熟路地递上去三双拖鞋。
“薇薇不在？”罗琦一进家门就东张西望，“什么东西，好香啊。”他鼻子耸动着，就像是一条老狗，循着味就找到了厨房。
“喂，不许乱碰，”我赶紧把他拉开，笑骂了一句，“什么狗鼻子？”
“是我叫卫腾准备的，”她已经换上了围裙，熟门熟路的，真是的，我家酱油在哪可能她都比我清楚。
“噢？”罗琦的眉毛挑了挑，“又有好吃的了？”
“嗯哼，”她得意地扬起下巴，一只手拢了拢鬓角那银白色纯净的发丝，“我亲自下厨，犒劳大家！”
“好耶！”罗琦兴奋地叫嚷起来。
“喂喂，你这么大呼小叫我可不欢迎啊……真是的开学习会明明去罗琦家更合适吧？你们家的空间利用率可能比天台还要小吧？”
“切，”罗琦不屑地哼了一声，他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身后的绮妹，“还不是你说家里没人的。”
我一时语塞，转而气笑着说：“我就说了句我家今天没人，你可真好意思。”
“诶，”他双手拢袖，身子后仰，“怎么？不欢迎啊？”
“欢迎，”我笑眯眯的，“当然欢迎，就是不欢迎你。”
罗琦张牙舞爪的，我没有理他，对着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的她喊道：“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啊？让我准备那么多东西，又是烤箱又是鸡蛋……别太辛苦了。”
我们三个人坐在地上，围坐在我书房里，至今我想不明白，我那个小房间是怎么塞下这么多人的。
几声响亮的敲击声，沉浸在题海中的我忍不住皱眉，抬起头刚好看到这一幕。
“怎么搞得？”罗琦气急败坏的，“从上个月开始这种题目我都教过你三遍了，怎么又做错了？”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笔杆，指节都攥得发白，咬牙切齿的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。
“我……”绮妹捂着额角，嫩白的指缝间我依稀能看到一点浅红，“我这不是笨嘛……”绮妹紧闭着眼睛，脖子都缩了起来，眼角似乎还挂着一点点泪珠，一副怯生生的模样。
“笨？”罗琦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，“你可不笨，”他桀桀地笑了两声，那声音极为瘆人，吓得绮妹又缩了缩身子。
“笨这个词何德何啊！它怎么配形容你？”
“你这不叫笨，”他摇着头，“就是我家波斯猫听我讲完这三遍应该都会写这道题了。”
“罗琦，”我皱了皱眉，看着缩成一团的绮妹，“太过分了。”
“诶？”是罗琦标志性的上扬的音调，“你算老几啊？”他怒不可遏地皱起眉头，“小爷在教学生，轮不着你插话。”
“就你还教学生？”我也生气起来了，“就你家的波斯猫——确实，你家波斯猫确实挺聪明的，至少你不如它。”
眼看着我和罗琦从言语上的冲突马上就要升级为物理伤害的时候，所幸还有个第三方在场，不然我那可怜的小屋又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。
“卫腾学长……”是绮妹怯生生地抬起头，两弯细长的柳叶眉舒展开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，“没……没事的，是我太笨了，罗琦他真的讲的很好。”
“瞧见了吧？”罗琦马上洋洋得意地拢起袖子，“骂人，我不如你；教学生，你不如我。也就你这粗鄙之人才能骂起人来滔滔不绝，口若悬河。”
“不是我说，你脸皮是真的厚。”我无奈地摇头，有心争论，然而绮妹递来的眼神摁住了我。
他嘿嘿笑了笑：“好了好了，我再讲一遍噢。”罗琦低下头，攥着手里的笔，在草稿纸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教。
不得不说，他教东西确实非常细致，小到计算的过程，恨不得连竖式都给你列出来然后告诉你1+1=2。
“听懂了么？”罗琦的声音格外地轻柔。
绮妹还是似懂非懂，当时她应该还是初三，正是关键的时候，也难怪罗琦会那么着急上火，看上去比他当年中考还要有紧迫感。
“没听懂？”罗琦音调又高了起来。
“没……”绮妹低着头不敢看他。
我连忙张嘴，想要说什么安慰一下绮妹，免得罗琦又在那发神经，然而这一次好像不用了。
“唉，”罗琦仰头叹了口气，“怪我怪我，”他低下头，声音很轻柔地说道：“让我看看。”
罗琦声音轻柔起来，真的有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。
“看什么？”绮妹疑惑道。
“看看被我打的小脑瓜，”罗琦轻轻扶住绮妹的额头，扶在那柔顺的发丝上。绮妹意外地没有躲开。
“啧，”罗琦不由得咋舌，“都打红了啊。”他又对着绮妹的额角轻轻吹了吹气。
“还疼么？”罗琦的声音意外的小，小到我甚至听不清。
“不疼了……”绮妹脸颊上似乎有两抹绯红。
“对不起啊……”他以为他是趴在绮妹耳边说的我听不见，其实我全都听见了。
这小子，总算还有点良心。
“在聊什么呢！那么大声我在厨房都听见了！”是那个灵动悦耳的声音，一个银白色的纤细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。
“好香啊！”罗琦叫道，“绮妹，咱们又有口福了。”
“嗯哼！”她显摆地抬起手中的一张白瓷碟，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八只黄色的小东西。
“今天犒劳大家，我做了蛋挞！”
“好欸！”绮妹也笑了起来，圆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两弯月牙，还有两排洁白的牙齿。
“我先尝尝，”罗琦大咧咧地从盘子里拿起一个蛋挞，似乎还在冒着热气。
“嗯……好像比上次甜了点。”罗琦砸吧着嘴点评道。
“有的吃就行了，”我瞪了他一眼，也拿起一个蛋挞，转过头，看着她。
看着那个时候，我曾见满眼都是的女孩。
“今天怎么想起做蛋挞了？”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拿了一个垫子，就坐在了我的身边。
“嗯……”她皱了皱眉，似乎对我这个问题很迷惑似的，“不是你喜欢吃蛋挞嘛？”回答的理所当然。
“哎呀，别管那么多啦，”她笑起来，两只大眼睛微微眯起，好看的银白色的发丝被她扎了起来，长长地辫子轻轻地搭在她一边的肩膀上，“先尝尝嘛，看看好不好吃？”
我轻轻地咬了一小口，还冒着热气的蛋挞滚在舌尖上，一种甜腻嫩滑的感觉直入心脾。
“好吃！”我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，兴奋地看着她，“今天做的真好吃！”
“明明甜了一点！”罗琦抗议道。
“欸嘿嘿，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，“看来今天总算成功了呢，”她从兜里掏出一只小本子，就只有手掌大小的本子，翻开某一页，攥着铅笔刷刷地也不知道写了什么。
“在记什么呢？”我疑惑地问道。
“唔……”她似乎犹豫了一下，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，抗拒地把本子抱在怀里，遮遮掩掩的。
“我好奇嘛，”我追问道。
“也没什么啦，”她吐了吐小舌头，“就是前几次你都觉得不够甜，其实每一次我都增了糖的，看来今天总算是成功了，就赶紧记下来嘛！”
“18g，不多不少哦！”她胜利似的挥舞着小拳头，“18g，以后就照着这个量做了啦！”
“唔……”这回轮到我不知所言了，那时候的心情或许我无法描述，但仿佛回想起来，就总能重温那种感受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图书馆里，罗琦用很大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浮想联翩。
“没，”我笑了笑，“没什么，一些无用的事情罢了。”
“真是的，”罗琦不满地嘟囔着。绮妹也在旁边掩嘴轻笑，似乎很开心的样子。
“笑什么啊？”我看到就连克莱尔都在那里笑。
“没，”绮妹摆摆手，露出两弯好看的月牙，“就是罗琦又得再讲一遍了，他刚才讲了好半天呢。”
“就是说啊，”罗琦端起茶盏一饮而尽，“ 白费我那么多口水。”两条胳膊在身前画着圈，就像是运气一般。
“什么事啊？”我好奇地问道，“罗琦，你还好意思说我，自己不也是牛饮。”
“刚刚罗琦哥哥说，”克莱尔在旁边轻轻揪住我的袖子，“说学校马上会有校园祭了。”
“罗琦哥哥？”我震惊地瞪圆了眼睛，“你在说什么！”我连忙伸出手，想要捧起克莱尔的脑袋好好检查一下，我就一个走神的功夫，罗琦到底都给她灌输了什么东西。
“哎呀！”她打掉我伸出来的手，“不许乱碰！”克莱尔皱起眉，气鼓鼓地鼓起腮帮，“真是的！”
完了，说话的风格也和罗琦一样了。
我遗憾地看着克莱尔，被罗琦同化了，想来她也是不幸的吧。
“喂喂，你能不能抓住重点？”罗琦嚷嚷道，又端起茶盏一饮而尽。
“都喊你罗琦哥哥了……还有什么是重点！”我怒目圆瞪，“你都给她灌输了什么！她还那么小！你怎么忍心？”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，“她还是个孩子啊。”
“你才是个孩子！”克莱尔不满地揪住我的耳朵使劲拧了一把。
“嘶……”我抽着凉气，“别，别拧了。”
我捂住生疼的耳朵，“你看看，跟你呆了半天，就半天，我们克莱尔都变得暴力了。”
“我呸，”罗琦就像是克莱尔一样朝着我淬了一口唾沫，“你怎么不说是跟你相处久了？”
“克莱尔才不暴力！”克莱尔抗议道。
“不过话说克莱尔你到底多大？”我忍不住好奇。
“你都不知道？”罗琦震惊了，“我还以为你们俩……”
“我们俩什么？”我一头黑线，沉着脸，“都说了抽水马桶都抽不干净你脑子里的脏东西。”
罗琦震惊的样子，随即很快脸又耷拉下来，似乎是嘟囔了什么“亏我这么上心”。
“我么？”克莱尔眼中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，“也就……十九岁啦！准确讲十九岁半了！”
罗琦拍了拍胸口，长舒了一口气，“还好还好，总算是成年的。”
“我说真的，你哪天不如去洗洗脑子吧。”
罗琦长吸了一口气，似乎是克制住了与我斗嘴的欲望，“先不吵架，说正事。”
“嗯，我听着呢。”
“月底的学院祭你知道吧？”他问道。
“我知道啊，每年都有。”我点了点头，九月底，正好是黄金周前，每年学校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，到时候各个社团，乃至随便一个学生组织都能在学校里支起摊子，搞点什么东西。这个学院祭会欢迎校外的人进来游玩，所有收入都会上缴，一部分作为社团或者学生组织的公共经费，另一部分会以捐款的形式支援某个相对贫困的地方。
因为有意义，也因为很好玩，所以一年搞得比一年火热。
“我也想搞点事情做，顺便带着克莱尔一起玩。”
“你？”我惊讶得连音调都扬上去了，“你能做啥？”
“欸嘿？”他拢起袖子，露出不满的神情，“有啥是小爷不能做的？”
“说说你的打算。”我不准备和他争辩。
“盛大的校园祭，总得有点配乐吧？”
“这个不劳你操心，每年音响声音都大得很。”我摆了摆手。
“诶，”他一副早就猜到了我会这么说的样子，“但是这次不一样，我争取到了现场演奏的权力，到时候整个学院都会洋溢着我的旋律。”
这回轮到我震惊了。
“那帮人疯了，把这种权力交给你？”我难以置信，“你怎么办到的？”
“欸嘿，秘密。”他朝我wink了一下，“到时候我抚琴，你伴奏，绮妹主唱，你看如何？”
“那克莱尔？”我问道。
“看克莱尔想做什么咯？”他耸耸肩，“我吉他主奏，你贝斯伴奏，倒是还缺一个键盘手。”他看向克莱尔。
“我，我可以！”克莱尔挥舞起小手。
“你可以？”我皱了皱眉，还真不知道克莱尔还有这项能力。
“当然了！”克莱尔显摆似的向后仰去，“虽然克莱尔最擅长小提琴，但是其实克莱尔什么都会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我没当回事，只是当她又在学罗琦讲话了。
“好了，那就一言为定，”罗琦敲了敲桌子，“今天我回家之后就会把曲谱发给你们，有空练一练，校园祭前咱们合练一遍。”
“会不会太仓促？”我问道，“离校园祭也就十一天了吧？”
“不仓促，不仓促，”罗琦摆了摆手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，“当年咱们四个人不是经常……”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，然后又抬起头笑了笑，“没事，我相信咱们的默契。”
绮妹也跟着笑着点头，这让我无法再提出什么质疑。
或许我们也有好久好久没能再在一起组织什么活动了吧，毕竟当年组织我们的人自己走掉了。
十一天啊……
不过话说回来，明天是中秋节呢……我瞥了一眼克莱尔。
中秋节要做些什么呢？
2078年9月19日
卫腾
ps：两章连着一起更咯，接下来会有几章回间话，会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噢！还有中秋节的小彩蛋。可以翻下日历，2078年9月20日真的是中秋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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